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—— 《 吾思忆 • WuSiYi 》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1911 Huanghuagang Uprising How Bloody Was The Battle?

2023-03-28 14:36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油画:黄兴和革命同志冲进两广总督府

1911年4月27日,广州爆发了“黄花岗起义”,黄兴率领130多人,猛攻两广总督府等清朝机关,整个广州城,枪炮声四起,然而战斗到当天晚上,革命党失败了,大批革命党被捕、被杀。

当年革命党,为什么要在广州发动起义?他们的原计划是怎样的?为何以少击多?起义为何失败了?烈士们死得有多惨烈?今天,用通俗的语言,给大家好好讲讲这个故事。

事情,原来是这样的:

1910年10月,在槟榔屿(今属马来西亚槟城)这个地方,孙中山、黄兴、赵声、胡汉民等革命党人开会,他们决定,在广州发动一场起义,夺取广州,然后兵分两路:

第一路:由黄兴带领,出省,北上湖南,攻打武昌汉口。

第二路:由赵声率军,出省,北上江西,攻击南京。

把武汉、南京两个大城市拿到手之后,革命就成功了大半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孙中山和黄兴,黄花岗起义的主要组织者

为什么只要拿下武汉和南京,革命就成功了大半呢?当时革命党人认为:清政府不得人心,我们只要拿下武汉、南京,全国各地都会响应,那时候推翻清朝,只是摧枯拉朽而已。

好了,读到这里,你也许会问:革命党是不是书呆子呀?靠他们几个革命党人,就能打赢人家清朝的正规军大部队?

其实,革命党人很聪明,很能干,事实上在这次开会之前,革命党至少已经完成了以下这些策反工作: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晚清时期,清军新军装容

策反工作一:清军广州新军第二标,已经成功策反,宣誓听从革命党命令,只要孙中山、黄兴一发令,立马起义反清。

策反工作二:清军广州新军第三标第一营和巡防队,也已经成功策反,宣誓听从革命党命令,只要孙中山、黄兴一发令,立马起义反清。

策反工作三:清政府在广州办的“巡警教练所”学生200多人,也已经成功策反,宣誓听从革命党命令,只要孙中山、黄兴一发令,立马起义反清。

策反工作四:革命党还派人到湖南、湖北等地,策反了部分地区的清军新军部队,也和他们谈好了:一旦广州起义成功,他们也起兵响应。

注1:这只是部分,革命党策反的力量还有其他。

注2: 清军一个标在一千人以上,一个营有数百人。

说到这里,脑海里浮现一个很有趣的广州清军画面:

广州新军满校场

保卫大清声朗朗

谁知他们心里面

个个都是革命党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清末新军老照片

这是写的打油诗,水平不行,开个玩笑。

对。当时孙中山、黄兴他们这些革命党,就有这个本事,人家能够策反清军的力量,为我所用。

不但如此,革命党还从香港、东莞等地,组织了民军,也就是会党武装,随时准备进入广州城,参加起义和战斗。

由此我们也可以知道:其实当年革命党发动起义,人家不是胡来的,人家还是有相当准备的,人家的组织工作,是相当认真的。

槟榔屿会议开完,当时美洲、南洋等地华侨的捐款已经到位了,会议开完,革命党又陆陆续续募了一些款,募款的时候,孙中山、黄兴等人信誓旦旦对华侨们说:放心!我们革命党人言必信,行必果,起义一定会发动!绝不食言!

然后,黄兴等人回到广州,租了广州城的越华街小东营5号民房(今广州市越华路小东营5号黄花岗起义指挥部旧址纪念馆),作为起义总指挥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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起义指挥部今天仍在,叫“黄花岗起义指挥部旧址纪念馆”

当革命党正在准备起义的时候,发生了一件事,给革命党的起义,造成了巨大的困难,这件事就是:温生才刺杀孚琦。

1911年4月8日,有个革命独行侠,名叫温生才,广东梅州人,这人在黄兴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,独自一人,在广州发动了一次“一个人的起义”,当天,他当街把当时清军的“广州将军”孚琦杀死了。而且,没跑多远,当场被捕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刺杀孚琦的温生才,这是他被俘之后、就义之前的留影,彩色技术复原

孚琦被杀之后,清政府拷问温生才,但是,问不出什么情报,几天之后,就把他枪毙了。

清政府不傻,他们认为:广州城内,一定还有其他革命党。

于是,清政府广州当局下令:全城戒备,并且至少采取了以下的戒备措施:

措施之一:把新军的枪械收缴了。什么意思呢?防止清军响应革命党举事。

措施之二:从广州城外,至少加调两个巡防营进入城内。

措施之三:以三个哨的兵力,驻守龙王庙高地,把大炮架到了城内山上的制高点。

措施之四:下令警察局,开始巡查广州全城户口,一旦发现可疑的外地人、外省人等,立马逮捕。

看把这广州清政府紧张的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油画:黄兴在指挥部里部署起义

然而,温生才这个“革命独行侠”的壮举,不但吓坏了清政府,而且在客观上,给黄兴的起义准备,带来了很大的麻烦。

首先,黄兴他们原本策反好的新军,被清政府收缴了武器,拿什么起义呢?

其次,警察局要逐门逐户查户口,黄兴他们是外地人,经不起这一查。

黄兴他们急得呀,像热锅上的蚂蚁。

屋漏偏逢连夜雨,这个时候,又传来一个坏消息:和革命党约好一同起义的广州新军第二标,刚好在3、4月份,清军宣布:有部分官兵听从安排退伍。这个事,革命党原先也没想到。

人一退伍,把枪支弹药一上交,回老家去了,如何参加革命呢?

很显然,起义的最佳时机,失去了。

黄兴非常痛心,于是,黄兴拍发电报给香港、东莞等地的同志,告诉他们:起义流产了,你们别来广州了,等我通知。

可是,黄兴很心痛,为什么心痛呢?因为此前在马来西亚等地,向华侨筹款的时候,革命党对出钱的华侨发过誓:拿了众筹的钱之后,一定会发动起义,绝对不辜负华侨的期望。

这次起义被迫流产,黄兴感到很难向那些出了钱的海外华侨交代。因为此前已经有人,例如康有为的保皇党、浙江光复会等,在媒体上嘲笑革命党,说革命党是骗子,只收钱,不革命,这次如果广州起义没有一点行动兑现,那么就会坐实别人的嘲笑,以后革命党在海外华侨的心目中,信誉破产,日后再筹款、再组织什么革命,就没戏了,永远都没戏了。

黄兴非常痛苦,他一边遣散参加起义的同志,一边决定:由他黄兴自己一个人,去刺杀广东水师提督李准,以他黄兴自己的一死,去向海外出钱的华侨作个交代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长沙汉子黄兴时运不济,决定放弃起义,自己一人去刺杀清朝大员,算是给出钱的海外华侨一个交代

于是,黄兴忍痛遣散了至少300多个革命同志。

可是,老天好像是在玩弄黄兴同志,黄兴遣散了革命党同志之后,陈炯明、姚雨平两个同志来找黄兴,说什么呢?他们说:克强哥,情况有变,清政府从顺德调来了巡防营,他们现在停泊在广州天字码头,清政府调他们进城的本意,是要加强保护清政府,但是清政府不知道:这顺德来的巡防营,其实已经被我们革命党策反了,和我们是一条心,他们说了,什么时候起义反清,告诉他们一下,他们立马响应,参加战斗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广东海丰人陈炯明,黄花岗起义的组织者之一

陈炯明和姚雨平的报告,使黄兴心里面,重新燃起了希望,因为简单的数学计算告诉黄兴:有顺德来的巡防营加入我们,敌我双方实力发生了变化,因此,情况不同了,值得赌一把!

这个时候,四川同志喻培伦、福建同志林时爽,也跑过来对黄兴说:我们花了华侨那么多钱,这次再不发动起义,我们就是骗子!日后说什么都没人信了!而且警察马上就要逐户查户口了,我们逃不掉!已经无路可退了。喻培伦还丢下这么一句话:即使你们都跑光了,只剩我一个人,我也要把我的炸弹往总督府丢它几个,而至于生死,我早已置之度外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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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川人喻培伦,革命党的炸弹制造专家,参加了黄花岗起义的实际战斗,被俘就义

综合各种情况,黄兴咬咬牙,决定:4月27日,发动起义!

由于此前已经遣散了三百多弟兄,黄兴不得不重发电报给香港总部,通知他们:4月27日起义。叫弟兄们尽快回广州。

香港指挥总部很快回电了,说:前两天你让弟兄们撤离广州,现在又喊他们回去,这不瞎折腾吗?一来一回,需要时间呐,建议推迟起义。

不过,黄兴认为:广州情况危急,不能等了,无论如何,如期起义。

4月27日下午5点半,起义打响了!

黄兴率领仍然留在广州的起义同志130多人,在胳膊绑上白布,手持枪支炸弹,猛冲两广总督府,他们边冲边开枪,丢炸弹,两广总督府的卫队长金振邦,被起义军当场打死,府内有一个候补知府,名叫李象辰,也被当场打死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电影《辛亥革命》中黄兴率队冲进两广总督府的场景(电影遗漏了臂缠白布的细节)

起义军冲进总督府,四处搜捕两广总督张鸣岐,然而这个时候,张鸣岐已经跑了,黄兴在此战中,被子弹打断两根手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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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鸣岐,起义当天黄兴他们的首要目标,就是这个人,大清亡后,张鸣岐竟然被推举为广东都督,革命党大哗,将他赶下台,张鸣岐逃往日本。北洋政府成立后,担任袁世凯顾问,后隐居上海法租界、天津意租界,抗战爆发之后,张鸣岐曾经与日本人合作,担任伪“华北政务委员会”委员。后病死于1945年9月

起义爆发的消息传出去,水师提督李准派出巡防营,对革命军围追堵截。林时爽路遇清兵巡防营,误以为他们是响应革命军的顺德巡防营,林时爽上前谈话,刚想说欢迎同志,不料他们是李准的巡防营,结果,林时爽当场被清兵举枪打死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广东水师提督李准,当天弹压起义的清军主要人物,大清亡后,任袁世凯北洋政府顾问,后隐居天津,成为书法家,1936年病死于天津

然后,革命军和广州城里的清军展开了巷战,期间黄兴的儿子黄一欧,跑到城内的“巡警教练所”,请求增援,因为巡警教练所此前和革命党谈好,一旦起义,他们响应,可是,黄一欧来了之后,巡警教练所的这些内应,犹豫了,为何犹豫呢?因为他们看到此时,起义军力量薄弱,巡警教练所这群人,原来是骑墙派,革命意志不坚定,支支吾吾,不肯参加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此时,黄兴带着方声洞、罗仲霍、朱执信、何克夫、李子奎、郑坤等十多号人马,出了广州的南大门,接应此前答应参加起义的顺德巡防营。人家顺德巡防营,确实是来了,算守信用,但是,黄兴和战友们一看,这批巡防营官兵,手臂上并没有佩戴白布条。(此前革命党和顺德巡防营约好:起义当天要戴白布条,以区分敌我)

黄兴和战友们,产生误判,以为这群不是参加革命的顺德巡防营,而是妥妥的清兵,于是,有个叫方声洞(福建人)的同志朝他们开枪,一枪就把巡防营带队的长官温带雄打死了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福建人方声洞,由于误会,他开枪把前来增援的顺德巡防营长官打死

然而,误会了!这批清兵,确实就是赶过来参加革命的顺德巡防营!只不过,他们当天临时改变计划,擒贼先擒王,想去抓捕广东水师提督李准,为了掩护路上行动,他们临时决定:不戴白布条!然而,这批参加起义的顺德巡防营,没有做到换位思考:你不戴白布条,革命党果然会误认,果然会打你!

可是,巡防营官兵看自己的长官被革命党一枪打死,他们也恼了,他们说,这群革命党,不是说好了一起革命的吗?怎么向我们开枪?骗子!都是骗子!弟兄们,为温长官报仇!于是,巡防营也下令还击,结果,双方打起来了!手足相残。

写到这里,吐了一键盘的血。真是气死人啊!扼腕叹息!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这个就是黄兴他们当年攻打的两广总督府,今天是广东省民政厅,沧海桑田

就这样,怀着一腔热血,赶来参加革命的清军顺德巡防营,因为臂章的误会,竟然和革命党同志化友为敌,兄弟相残。

顺德巡防营人多势众,他们举枪,疯狂还击,子弹像下雨一样多,方声洞当场被打死,而且很快,就把黄兴他们打散了。

黄兴撤退到珠江边,渡江,跑到同盟会女会员徐宗汉的住所,包扎伤口。

此时,天已黑。城内其他的同志,战死的战死,被捕的被捕。

起义失败了。

130多名参加起义的同志,部分在城中战死,部分突围逃散,有30多人被俘,被俘的有林觉民、喻培伦、宋玉琳、陈可钧、李文……等等许多,广东清政府一个都没有饶过,全部枪决了,处决了之后呢,清政府把当天战死的、枪决的革命党烈士遗体,在广州城内曝尸示众,长达三天时间,杀鸡儆猴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被俘的起义同志临刑前留影(注意:因为不想连累家人,他们胸前贴的名字,多数是化名)

后来,广州有个同盟会会员名叫潘达微,出钱雇人把烈士收殓了,收殓之后清点了一下,一共是72具遗体,安葬在当时广州郊外一个名叫红花岗(后改称黄花岗)的地方。所以,叫“黄花岗七十二烈士”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安葬七十二烈士的潘达微,同盟会会员,但是没有参加起义的战斗

不过,后人发现还有14名烈士,没在潘达微的收殓之列,所以,后来补充了上去,所以,黄花岗实际上有86名烈士,而不是72,只不过“72”这个数字已经传开了,深入人心了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广州郊区刑场,被清政府杀害的黄花岗起义烈士

尾声:黄花岗烈士之一林觉民(福建人)牺牲之后,革命党人辗转将林觉民的遗书《与妻书》交给他的妻子陈意映,陈意映当时正怀孕,读信,如雷轰顶。下面是为你翻译成白话文的《与妻书》: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林觉民(右)和妻子陈意映(左)

《与妻书》

作者:林觉民

我的爱妻 意映:

今天,我以这封信和你永别了。

我写这封信的时候,还是世间的一个活人,可是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,我已经是阴间的一个鬼了。

此刻的我,一边下笔,一边落泪,很多次我都无法写下去,想搁笔不写了,可 是,我又担心你不明白我的苦衷,我怕你说我竟忍心不要你而去死,怕你说我不知道你不想我死,想到这里,我只好强忍着巨大的悲痛,为你写完这封信。

意映,我深深地爱着你,也正是因为这一份爱,才使我敢于赴死,我自从认识你以来,时常希望天下的有情人都能成眷属,然而这个世道是这样的黑暗,满街都是豺狼,试问天下真正幸福快乐的,能有几家呢?我是一个感情丰富的人,我做不到像太上老君那么的超脱、不问世事。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油画:黄花岗起义的战斗

圣贤书说了:我疼爱我的长辈,所以我也同样疼爱天下所有的长辈,我爱护自己的孩子,所以我也一样疼爱天下所有的孩子。我以我对你的爱,去帮助天下所有的人,让他们可以去爱他们所爱的人,所以,我才忍心抛下你不顾、从容赴死。

如果你能明白我的心,就请你在哭泣的时候,也能想到天下所有的苍生,也要学会甘愿牺牲你我两个人的幸福,去为天下人谋取永远的幸福。

意映,不要伤心,你还记得吗?四、五年前的那一天,我曾经对你说过这样的一句话:“与其我比你先死,不如你比我先死”,你当时听了之后,很不高兴, 可是经过我的解释,你尽管没有赞同我的看法,但你也无话可说。

我当时的解释是:你是个意志薄弱的女子,如果我先死,你肯定悲痛欲绝,也许还跨不过这道坎,所以如果我先死,那么带给你的就是无法承受的痛苦,我于心何忍?所以不如你比我先死,让我去承受这种痛苦,真想不到今天,果然是我比你要先走一步了!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今天的黄花岗烈士墓园

意映,我是真的无法忘记你,回忆起后街的房子,进入大门,穿过走廊,过前厅、后厅,又转三、四个弯,有一个小小的客厅,客厅旁边的房间,就是你和我双宿双栖的地方。

想当年我们刚刚结婚三、四个月,那时刚好是农历十五、十六月圆之时,窗外月光皎洁,几朵梅花疏落,依稀朦胧,我和你肩并着肩,手挽着手,低头细语, 卿卿我我,什么甜蜜的话都说,什么样的情话都倾诉,今天我回想起这一幕, 只有空余两行泪痕。

我还想起六、七年前,那次我离家出走,后来又回家了,你哭着对我说:“请你以后要出远门的话,一定要当面提前告诉我,我要跟你走!”我当时也答应了你。

十几天前我回家,当时我就想顺便把我这次参加起义的行踪告诉你,可是当我和你面对面的时候,我却始终说不出口,而且你现在又有身孕,我更是担心你承受不了这么巨大的悲痛,所以我只好每天都借酒消愁,当时我的悲伤,真的不可以用笔墨来形容。

意映,我当然愿意和你白头到老,可是在我看来,我们活在今天的大清,恐怕也无法白头到老,不是死于天灾,就是死于盗贼,不是死于列强瓜分,就是死于贪官污吏的欺压,我们这些人活在今天的大清,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。

到那时,你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死吗?或者要你眼睁睁看着我死吗?我忍心吗? 你又忍心吗?就算侥幸不死,夫妻离散,失去联系,两地相思,望眼欲穿,试问:自古以来,有多少破镜可以重圆?那样的话,更是生不如死。

有什么办法呢?今天我和你运气尚可,双双健在,可是你看天下的人,有不该死的死了,不愿离散的离散了,这种悲剧多到不可胜数,像我这种感情丰富、有血有肉的人,我能忍心无动于衷地坐视这一切吗?正是因为这个,我才敢咬牙弃你而不顾,奋勇赴死。

这次我要死了,也没有什么遗憾的,国家大事将来成功与否,我有许多的革命同志,他们会前赴后继,依新今年五岁了,很快就会长大成人,请你好好抚养他,使他长大以后,要像我一样。

(注:林觉民这里提到的“依新”,指的是林觉民的长子林依新,后来长到9岁夭折)

1911年黄花岗起义,战斗有多血腥?

油画:黄花岗起义的战斗

你肚子里的胎儿,我怀疑是个女儿,如果是女儿的话,一定会像你,我将会很 欣慰;如果又是一个男孩,那么请你教育他,要继承我的志向,那么我死后,世上还有两个林觉民,想到这里,我就深感庆幸。

我们家日后可能会变得很穷,穷没有什么可怕的,安分过好小日子就行。我想 不到还有什么话要说的了,我在九泉之下,远远地听到你的哭声,我也会放声大哭,与你遥相呼应。

我平时不相信有鬼,可是现在我又希望它有,最近许多人说有一种叫做“心电 感应”的东西,我也希望它是真的,如果果真是那样的话,我就算死了,我的灵魂也会时刻依偎在你的身旁,你不必为失去伴侣而感到悲伤。

我活着的时候,从来没有将我个人的(革命)志向告诉过你,这是我的不对, 可是如果我告诉你了,我又怕你每天为我担惊受怕,我牺牲我的生命,死一百次我都在所不辞,可是要让你担惊受怕,这种事我是绝对不愿意做的。

我太爱你了,所以我处处为你着想、生怕哪里不周到,你嫁给我是幸运的,不幸的是生在当今的大清!我能娶了你,也是幸运的,不幸的也是生在当今的大清!国家今天变成这个样子,我们要想不问世事、独善其身,最终也是办不到的。

纸短情长,我还有千言万语要对你说,其实我还有什么话,你大概也能联想得到。我再也见不到你了!你如果舍不得我,那么就请你在睡梦中,和我相见吧。

一声痛哭。

林觉民 书 公历 1911年4月24日深夜

不到一个月,林觉民和陈意映的小儿子林仲新出生。

林觉民牺牲不到6个月,武昌起义爆发,然后很快,大清亡了。

林觉民牺牲2年之后,陈意映去世。

林仲新从小受到国民政府的优待和照顾,他毕业于上海光华大学,并曾在国民政府当过科长等职。再后来,从1957年至1968年,林仲新曾经担任福建省漳州市粮食局副局长。1983年辞世。

林仲新有个大儿子,名叫林天立,在北京航天材料及工艺研究所工作,为人低调。

参考资料:

孙中山《黄花岗烈士事略》

青年出版社1946年8月版《黄花岗》

国民编译社1926年8月版《黄花岗烈士殉难记》

北新书局1930年8月版《中华民族革命史》

熊克武《广州起义亲历记》

传记文学出版社 1987年8月版《胡汉民自传》

姚雨平《追忆庚戌新军起义和辛亥三月二十九日之役》